编者按“让科学家以写科幻小说的方式,宣传自己的科研成果”是很多人的美好愿望,但实际案例却很少。因为只有在科学上有成就的人方能被称为“科学家”,而大部分科幻作家只是接受过科学教育;确实有科学家写科幻小说,如美国的卡尔·萨根、中国的潘家铮,但他们的科幻作品都极少涉及自己的科研课题。本报拟介绍四部符合这两个标准的作品,以飨读者。
(资料图)
美国心理学家斯金纳(1904-1990)所著《瓦尔登湖第二》,是完全符合“科学家以写科幻小说的方式,宣传自己的科研成果”标准的畅销书。斯金纳是行为主义心理学大师,开创了操作性行为主义心理学,被誉为“程序教学之父”“教学机器之父”。当代教育体制中应用的很多教育手法,归根结底都是建立在斯金纳操作主义心理学基础上的。而他创作《瓦尔登湖第二》,就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操作性条件反射理论。
作者之所以想起用小说宣传理论,是因为他曾经就读文学专业,掌握了基本的文字技巧。在成为心理学家之前,斯金纳也曾经尝试当作家。《瓦尔登湖第二》这个书名,是致敬19世纪美国作家梭罗写的《瓦尔登湖》。后者在瓦尔登湖边隐居两年,小说中,梭罗那个小木屋算是“瓦尔登湖第一”。《瓦尔登湖第二》描写一个半封闭乌托邦社区,两者在思想基调上非常接近。
斯金纳读过各种乌托邦小说,仅在《瓦尔登湖第二》里面提到的就有《理想国》(柏拉图著)、《新大西岛》(培根著)、《埃瑞洪》(勃特勒著)、《乌有乡消息》(莫里斯著)、《回顾》(贝拉米著)、《消失的地平线》(希尔顿著)。斯金纳对莫尔的《乌托邦》模仿尤多,《瓦尔登湖第二》设置了和《乌托邦》一样的人物结构。它用第一人称叙述,“我”代表普通读者提出问题,弗雷泽负责阐述观点,一个叫卡斯尔的人则不断反驳,施加压力,逼着弗雷泽把瓦尔登湖理想说深说透。
但是,斯金纳认为那些乌托邦小说都把背景设在与世隔绝之处,说明作者不相信它们能实现。“瓦尔登湖第二”则位于美国“某州”,里面都是美国人,参加选举,向政府纳税。斯金纳甚至做过瓦尔登湖社区模型,说明他很认真地构思过这个社区的建设方案。
小说中,这个当代乌托邦由弗雷泽创办。此人从大学起就相信能用行为技术建成理想社会。后来付诸实践,搞出千把人的行为科学社区。又有其他人模仿他们建成社区,小说结尾处,“瓦尔登湖第二”已经派出骨干,去开拓“瓦尔登湖第六”。
弗雷泽在书中描述了一番宏图大业:他们会不断兴办新的瓦尔登湖社区,然后参加地方选举,制定法律,把交的税返还社区。同时,还要控制经济命脉,赶走反对者。几十年后,瓦尔登湖社区就能覆盖整个美国。显然,这就是斯金纳本人的想法,而他也并不否认。
或许科幻迷读过后,会怀疑《瓦尔登湖第二》是否能算科幻小说,里面没有任何超越时代的硬核科技。其实,绝大部分“科学幻想小说”都是“技术幻想小说”或者“工业幻想小说”,《瓦尔登湖第二》则完全取材于科学研究。抠字眼的话,它才是标准的“科学幻想小说”。
那么,斯金纳为什么自己不去付诸实践呢?因为他只是学院派的学者,虽然曾经注册公司,卖过育儿工具“空中摇篮”,商业上也没取得成功。他没有资源实现理想,这可能也是有些科学家动笔写科幻的初衷吧。
从文学角度评价,《瓦尔登湖第二》并不出色。小说完全通过三人谈话来推进,除了弗雷泽和卡斯尔斗嘴,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这样写,导致情节沉闷,手法单调。
“我”和卡斯尔既然已经置身瓦尔登湖社区,就应该通过一系列戏剧冲突展示这个社区。特别是结尾处,“我”被说服,决定放弃教职,加入瓦尔登湖社区。这本来应该是戏剧高潮,可小说中同样平平淡淡,一带而过。
斯金纳既然学过文学,未必不知道这些问题。可构思背景容易,要把情节构思好,需要反复推敲打磨。《瓦尔登湖第二》在七个星期内一气呵成,后来也没有大修大改,始终保留初版时的粗糙形态。
《瓦尔登湖第二》出版于1948年,最初每年只卖出几百册。后来,作者成为社会名人,这本书的销量也水涨船高,1990年斯金纳去世时,已经卖出250万册。它还吸引了一些人学着小说中的描写来创办实验社区,多少也算实现了作者的初衷吧。
(作者系中国作协科幻文学委员会委员、科幻作家、中国未来研究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