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在家整理旧物,偶然发现一幅马季先生送我的书法。望着这幅书法作品,往事也在我的脑海中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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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认识”马季是通过“戏匣子”(收音机)。小时候没有电视机,但几乎家家都有一台“戏匣子”,除了听新闻,了解国家大事,就是听戏听歌听相声。
上小学前,就从“戏匣子”里听了马季说的相声《找舅舅》《英雄小八路》《打电话》等。上学后,学校还组织看过一部马季拍的电影《画像》,算是“见”到了马季。马季“口儿甜”,自从听了马季的相声,我才发现普通话居然可以说得这么好听。到了1973年,马季以相声《友谊颂》复出,轰动一时,“拉菲克(朋友)”也成了红极一时的流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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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从孩提到青年,我不知不觉地就成了马季的“粉丝”。
1987年10月7日是中秋节,央视播出中秋相声晚会。当时我正在北京读研。我们一帮同学在一间大教室里,围着一个黑白电视机看这台晚会。可是从头看到尾,也没见马季的身影。我不觉失望又纳闷儿,马季哪去了?当时马季刚刚被媒体评为全国“十大笑星”之首,正处于活跃期,不会平白无故缺席这样一个相声专场晚会啊,不免心生疑窦。于是辗转找到了马季的搭档赵炎家的电话(当时还没有手机),打电话一问,方知马季在湖南拍电影《笑破情网》时突发心梗住院了。
我考研前是黑龙江日报的记者,黑龙江日报旗下办了一份都市报《生活报》。我来北京读研,还兼着《生活报》的特约记者。确认马季突发心梗住院属实,我就写了条消息,《生活报》在全国率先报道了此事。我感觉此事可以写一个连载,就给《生活报》的主编打电话,我们一拍即合。于是,我就扩大了采访范围,除了赵炎,又采访了已经从湖南转回北京在阜外医院住院的马季本人,以及他的夫人于波、同事王金宝(《五官争功》里的“鼻子”)等人,基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也得到了一些细节,便动笔写了长篇报道《马季潇湘历险记》,分12期在《生活报》上连载。那时是“铅与火”的年代,写稿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爬格子”,近2.5万字的长文,我每天晚上坚持写2000字,用稿纸一笔一画誊写清楚,第二天去邮局寄挂号信。
两年后——1989年5月,我妻子来北京出差,顺便探亲。聊天时说起马季,妻子说她也想见见马季。我就拨通了马季家的电话,马季很爽快,说“好啊,我这几天没事儿。礼拜天你带你爱人到我家来,咱们包饺子吃。”
周日上午,我们如约而至。马季和夫人于波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喝茶。春夏之交,天已经开始热了。马季穿了件老头衫,打着赤脚,很随意,看上去跟胡同里的大叔没什么区别。
我们先在客厅里喝了会儿茶,就开始包饺子,边包饺子边聊天。我们聊时事新闻,海阔天空,但马季三句话不离本行,聊得最多的还是相声。
马季原名叫马树槐,原来是新华书店的售货员,说相声本是业余爱好,1956年因一次职工业余文艺汇演脱颖而出,调入中国广播说唱团,拜了侯宝林、刘宝瑞等人为师,算正式跨入了相声门里,成为专业演员。他像是天然为相声而生的,除了吃饭睡觉,他脑子里琢磨的没别的,除了相声还是相声。
聊天中他谈了三点担忧。一忧相声的创作跟不上。他说,我的相声基本上是自己写,不写不行啊,不能总说传统段子,得反映时代的变化,反映现实生活,得出新作品。二忧相声的虚假繁荣。表面上看挺热闹,实际上是虚假繁荣长不了。一些相声演员热衷于“走穴”挣钱,飞来飞去忙得很,哪有时间琢磨创作、钻研业务,长此以往,既害了演员自己,也害了相声事业。三忧找不到定位。他说,过去我们是为工农兵服务的,有荣誉感、责任感,现在我常感到困惑,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马季虽是名家大腕儿,接触起来其实并没有名人的架子,说的也都是心里话大实话。我们边吃边聊,在轻松愉快的聊天中吃完了这顿饺子,还喝了几瓶啤酒。
吃完饭,我看了一下表,已经下午两点钟了。我怕影响马季休息,便起身告辞。马季站起来说“等等”,把我拉到了隔壁的房间,是他的书房,屋里摆了一个不算太大的条案,上面铺着写毛笔字的毡子及文房四宝。“来,我给你写幅字。”说着,从旁边抻出一张宣纸铺到案子上,拿起一支毛笔,蘸饱了墨汁,刷刷地写了起来。只见他执笔在握,腕悬肘抬,凝神聚气,笔走龙蛇,笑星秒变书法家。少顷,随着笔墨留痕,现出端倪:“幽径行迹稀,清阴苔色古。萧萧风欲来,乍似蓬山雨。”原来是唐代诗人司空曙的五言绝句《竹里径》。尾款写:“夏珺先生雅藏,一九八九年春月,马季。”又拿出印章,在启首和落款处分别钤上三枚鲜红的朱印。马季说,感谢我为他做了报道,“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写幅字你拿着玩儿吧。”
如今,装裱好的这幅字就挂在我的客厅里,闲暇时驻足观赏回味一番。曾给无数听众观众带来欢乐的马季先生已经作古,这幅字是我年轻时与马季先生一段交往的历史见证。留着它,是个念想。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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