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一个黎巴嫩青年只身前往石油富国沙特谋生,短暂地从事高中数学教学后,他开始投身商业,并最终拥有了中东地区最大的基建承包公司之一——沙特奥格(Saudi Oger)。这位青年就是黎巴嫩前总理拉菲克·哈里里。当他在2005年被暗杀后,他的次子萨阿德·哈里里继承了他在黎巴嫩逊尼派社群的领导地位,同时也继承了其父在沙特的大型企业和巨额财富。
曾几何时,在沙特国内,沙特奥格是著名的王室御用建筑承包商。自从沙特前国王哈立德开始重用老哈里里后,后者在几年之内就变身成为亿万富翁。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哈里里家族的沙特奥格公司因为沙特王室的赏识在过去三十几年里繁荣壮大,也因为王室的冷落而一朝烟消云散。今年7月31日,由于沙特国内基建需求下降和政府支付迟缓,沙特奥格被迫遣散了数千名员工,濒临破产。
反腐打破禁忌
在11月5日晚上,黎巴嫩总理哈里里在沙特首都利雅得通过沙特的电视台宣布辞去职务,并指控伊朗干涉黎巴嫩内政。同时,也门胡塞武装的导弹逼近沙特首都,幸被防空系统拦截而未造成伤亡。但与这两条消息相比,沙特国王颁布的反腐令才是当天最大的新闻。
事实上,哈里里家族只是过去几十年里通过沙特王室而发财显达的数百个家族之一。他们接受了沙特王室的“慷慨”馈赠,并很少受到政府监管,其中最大的受益群体就是沙特王室的亲王及其子孙们。担任各部落首领的亲王往往会将所辖领域变成“自留地”,通过政府合同和代理的方式令自己亲朋的公司获益。然而,就在当晚,沙特现任统治者决定判断这种为人熟知的“慷慨”是腐败行为。
当晚,沙特国王萨勒曼宣布成立拥有独断权限的“反腐最高委员会”,由王储穆罕默德·萨勒曼任该机构主席,严厉打击侵占国家利益的各种腐败行为和包括王室成员、政府高官在内的所有腐败人员。几乎在委员会成立的同时,沙特政府宣布抓捕11位王子、4名现大臣和11名前大臣。他们多被指控经济腐败罪行,并暂时被关押在首都的利兹卡尔顿酒店等待调查。
过去数十年来,沙特的亲王们在获益于政府项目和资产交易的同时,还在沙特境内拥有被称为“舒布克”的广阔自留地,在阿拉伯语中意为“被围栏圈禁之地”。这些地产价值数百亿里亚尔,被视为国王和王室成员的特权象征,外人难以踏足也难以置喙。然而,这次沙特政府对数位王子的抓捕和指控很可能打破民间公开讨论王室腐败的禁忌。
“无人幸免”的反腐行动
这次被捕的王室成员中最显眼的当属前国王阿卜杜拉的二位子嗣,穆塔布·本·阿卜杜拉和图尔基·本·阿卜杜拉,他们分别是沙特国民卫队司令和前利雅得省省长。长久以来,国民卫队和国防部、内政部同为沙特军事力量的三大基石。前国王阿布杜拉登基前曾担任其司令数十年,他也因此击败王室内部掌握国防部和内政部的“苏德里兄弟”得以继承王位。因此,继任卫队司令穆塔布王子一向被视为王室第三代中的佼佼者和王位的潜在竞争者,这次他因腐败而去职是为王储穆罕默德扫清一大继位障碍。
此外,反腐行动中颇有戏剧的一幕莫过于,沙特的“阿拉比亚”电视台宣布了反腐令的颁布,而该电视台所属的中东广播公司(MBC)的老板、前国王法赫德的女婿瓦利德·易卜拉欣正是被捕名单中的一员。数十年来效忠和服务沙特的王室的“本拉登集团”老板白德尔·本·拉登也难逃被捕的命运。尽管沙特法庭判决白德尔无需对2015年麦加吊塔倒塌事故负责,但沙特王储仍将其列入逮捕名单,因为他曾经以贿赂获得麦加禁寺的扩建项目。与沙特奥格类似,“本拉登集团”因为无法获得政府项目和资金支付,陷入了严重的债务危机。
这次被捕的富商还有萨利赫·卡米勒和马哈穆德·阿穆迪。卡米勒拥有中东地区最大的集团公司之一,还是诸多银行、投资公司和传媒公司的老板。阿穆迪拥有埃塞俄比亚血统,在非洲和欧洲经营着数个炼油厂和矿厂,同时也投资房地产和农场。他们两位都对沙特王室成员的慈善基金注资颇多。
在王子和商人之外,技术官僚也未能在这次反腐行动中幸免。曾担任沙特财政部长长达20年之久的易卜拉欣·阿萨夫被免职。经济和计划部长阿迪尔·法基赫则因为2009年的吉达洪灾案被逮捕,当时法基赫正是吉达市的市长。他曾出任沙特劳工部长,并在萨勒曼国王时期被任命为经济部长,深度参与了“2030愿景”的计划。其他被捕的政府高官还包括前皇家典礼局局长、前沙特航空公司总裁、前沙特电信公司总裁、前投资总署署长等。
在暴风雨般的反腐行动之后,沙特的百姓还是有点欢欣鼓舞的。“反腐风暴”一方面象征着沙特政府对权贵阶层无限攫取国家财富行为的遏制;另一方面也预示着政府可能会拥有更大的经济和政治实力来解决当前面临的困难。至少在最高反腐委员会成立后,沙特百姓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始讨论一度成为禁忌的腐败问题。正如沙特政府的口号所言,“反腐战争中,王子和部长与国民都不例外,国家利益优先!”也许这次抓捕和免职行动只是年轻王储的“热身运动”,更加大刀阔斧的改革还在酝酿当中。